楚怀王拘张仪

【原文】

楚怀王拘张仪[1],将欲杀之。靳尚为仪谓楚王曰[2]:拘张仪,秦王必怒。天下见楚之无秦也[3],楚必轻矣。又谓王之幸夫人郑袖曰[4]:子亦自知且贱于王乎[5]?郑袖曰:何也?尚曰:张仪者,秦王之忠信有功臣也。今楚拘之,秦王欲出之。秦王有爱女而美,又简择宫中佳丽好玩习音者以欢从之[6];资之金玉宝器,奉以上庸六县为汤沐邑[7],欲因张仪内之楚王。楚王必爱,秦女依强秦以为重,挟宝地以为资,势为王妻以临于楚。王惑于虞乐[8],必厚尊敬亲爱之而忘子,子益贱而日疏矣。

郑袖曰:愿委之于公,为之奈何?曰:子何不急言王,出张子。张子得出,德子无已时,秦女必不来,而秦必重子。子内擅楚之贵,外结秦之交,畜张子以为用[9],子之子孙必为楚太子矣。此非布衣之利也。郑袖遽说楚王出张子。

【注释】

[1]楚怀王拘张仪:楚怀王拘留张仪。楚怀王十六年,张仪游说怀王与齐国绝交,并佯称秦国愿献商於六百里土地给楚国,楚、齐绝交后,张仪却以六里相欺,怀王大怒,发兵攻秦,先后在丹阳、蓝田被秦国打得大败,怀王十八年,秦、楚讲和,张仪又为秦国出使楚国,怀王恼怒张仪的欺骗,就拘留了他。
[2]靳尚:楚怀王宠臣,与张仪有私交。
[3]楚之无秦:犹言楚国失去了与秦国的邦交。
[4]郑袖:亦称南后,楚怀王宠幸的夫人;一说,楚怀王宠幸的美人。
[5]且贱于王:将被大王所轻视。且,将。
[6]简择:选择。佳丽:美貌的女子。好玩:犹言善于游戏。习音者:娴于音乐的女子。以欢从之:犹言为了使她高兴而跟随她。
[7]上庸:秦国县名,在今湖北竹山县西南。汤沐邑:指收取赋税的私邑。
[8]虞:通娱。
[9]畜:畜养,收留。

【翻译】

楚怀王拘留张仪,准备杀了他。佞臣靳尚对怀王说:君王把张仪拘留下狱,秦王必定愤怒。天下诸侯见楚国失去了盟邦秦国,就会轻视楚国。接着靳尚又对怀王的宠妃郑袖说:你可知道你马上要在君王面前失宠了吗?郑袖说:为什么?靳尚说:张仪是秦王有功之臣,现在楚国把他拘留下狱了,秦国想让楚国释放张仪。秦王有一个美丽的公主,同时又选择美貌善玩且懂音乐的宫女作陪嫁,为了使她高兴,此外秦王还陪嫁了各种金玉宝器,用上庸六县作为收取赋税的私邑,这次正想让张仪献给楚王。楚王必定喜爱秦国公主,而秦国公主也仰仗强秦来抬高自己身价,同时更以珠宝土地为资本,四处活动,她势必会立为君王的妻子而君临楚国。而君王沉迷于享乐,必然会大大地宠爱她而忘记你,你将越来越被轻视而遭疏远。

郑袖说:一切拜托您办理,您说怎么办才好?靳尚说:您为什么不赶快建议君王释放张仪。张仪如果能够获得释放,必然对您感激不尽,秦国的公主也就不会来了,那秦国必定会尊重您。您在国内有楚国的崇高地位,在国外结交秦国,并且留张仪供您驱使,你的子孙必然成为楚国太子。这绝对不是一般老百姓的利益。郑袖立刻就去说服楚怀王放了张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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