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国策

【原文】

齐王建入朝于秦，雍门司马前曰：所为立王者，为社稷耶？为王立王耶[1]？王曰：为社稷。司马曰：为社稷立王，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？齐王还车而反。

即墨大夫闻雍门司马谏而听之[2]，则以为可与为谋，即入见齐王曰：齐地方数千里，带甲数百万。夫三晋大夫，皆不便秦，而在阿、鄄之间者百数，王收而与之百万之众，使收三晋之故地，即临晋之关可以入矣；鄢、郢大夫，不欲为秦，而在城南下者百数，王收而与之百万之师，使收楚故地，即武关可以入矣。如此，则齐威可立，秦国可亡。夫舍南面之称制，乃西面而事秦，为大王不取也。齐王不听。

秦使陈驰诱齐王内之，约与五百里之地。齐王不听即墨大夫而听陈驰，遂入秦。处之共松柏之间[3]，饿而死。先是，齐为之歌曰：松邪！柏邪！住建共者[4]，客耶！

【注释】

[1]立王：疑与上文相涉而衍。
[2]闻：听说。姚本作与，一本作闻，黄丕烈说作以。此从一本。
[3]共：地名，共邑。
[4]建：指齐王建。

【翻译】

齐王建去秦国朝见秦王，齐都临淄西门的司马官挡在他的马前，说：请问，我们是为国家立王呢？还是为大王您而立王呢？齐王说：为国家。司马说：既然为国家立王，那么，您为何要抛弃国家而去秦国呢？齐王便掉转车头回宫去了。

即墨大夫听说临淄西门的司马官劝谏齐王，齐王又听从他的劝谏，以为可以与齐王共谋，于是进宫拜见齐王，说：齐国土地方圆有数千里，大军数百万。赵、魏、韩三国的大夫们都不愿为秦国谋利，而在东阿、鄄城之间聚集了百数十人。大王如果与赵、魏、韩三国联合，就有百万之众，使之收复三国被秦国占领的失地，还可以攻进秦国东边的临晋关；楚国大夫也不愿意为秦国谋利，在我国南城之下聚集了百数十人，大王如果和楚国联合，又有百万大军，使之收复楚国被秦国占领的失地，还可以攻进秦国南边的武关。这样，齐国强大的威势就可以建立，还可以灭掉秦国。您舍弃称王的机会，却甘愿西向听命于秦，我认为大王这样做不可取。齐王没有听从。

秦王派宾客陈驰诱使齐王入秦，相约给他以五百里土地。齐王不采纳即墨大夫的意见，却听从陈驰的诱骗，于是到了秦国。秦王把他安置在边远的共邑，居处在荒僻的松柏之间，齐王活活地饿死了。在这以前，齐国人作了一首歌谣：松树啊！柏树啊！让齐王建死在共邑的，是多变的说客啊！